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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6章 淫羊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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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果然好景色, 怪不得古人讚春風十裏揚州路呢!”朱繡心中品度這座古城名邑,不住口的讚嘆。

朱嬤嬤只當她沒見過江南春色,由著這幾個小的你一句我一句的,菊月就笑道:“棲靈寺就在瘦西湖邊上, 那裏小山疊翠, 景致才好呢。”

朱繡扒著窗棱子, 貪看這古香古色的繁榮盛景。車、轎、大小船只、房屋、橋梁還有行人, 都帶有絲絲縷縷江南水秀的繾綣風情,這才是後世再也感受不到的風物光景。

桂月也道:“聽說老爺還要帶姑娘游湖呢,那瘦西湖有長提春柳、二十四橋、桃花塢……還有當日老聖人南巡時, 鹽商們建造的熙春臺, 姑娘說那裏是‘碧瓦朱棟, 白玉金頂’!好多文人高士在那裏賞月, 只可惜咱們不能宿在外頭……”

難為林老爺有這興致, 帶上這一群人踏青。朱嬤嬤笑著搖頭。這些孩子自打上車就沒消停過, 嘰嘰喳喳的, 不光自己所在的這輛馬車, 後面姑娘的那架也不遑多讓。這樣,這群姑娘們還不足呢, 巴望著能宿在外頭:“便是今天不回去, 那也得宿在別院裏, 要不然就是棲靈寺的客院裏, 難不成你們還能住到那熙春臺、小金山去?”

這話雖說的是,幾個丫頭卻撅了嘴,那別院和古寺客院有什麽趣兒, 又不是沒住過。她們也不稀罕熙春臺,只是若是能住在小金山上, 賞玩一番風亭、吹臺、琴室、木樨書屋、月觀……的夜景,豈不受用的很?

這幾個跟在黛玉身邊久了,也頗有些雅興,況且就連黛玉,這會兒心裏也想著這個呢。

只是林如海卻萬萬不能答允,他確有在外逗宿一宿的心思,只是早就遣人與棲靈寺包下了一個小兩進的客院。棲靈寺千年古剎,寺內頗有武僧,守衛比林家別院還讓人放心。

至晚,眾人雖游興未減,但車馬勞頓,況一天裏又是游橋訪春、又是畫舫輕舟,還蕩秋千、放風箏,玩的不亦樂乎,就連精力想來充沛的朱繡,都有些吃不消了。只得回去棲靈寺,吃罷飯好早些兒歇著。

因今日是二月二春龍日,各家士女都急先出郊,謂之探春,棲靈寺惹得緊,諸多客院都早早被定下了,寺裏齋飯幾乎供應不上。幸而林家回來的早,第一桌晚席先緊著他家。朱繡看桌上除了用腐竹、冬筍、鮮菇、玉蘭片等做的如素什錦、羅漢菜一類的素齋,還有春餅、面條兒,就是沒有平日必吃的粥飯。

朱、陳二位嬤嬤命杏月先給姑娘進春餅和面條,“吃龍鱗,吃龍須,福祿壽喜全都有。”當下,黛玉也笑起來,忙讓嬤嬤們也入座。因在外頭,眾人團團圍住一桌,倒比往日更熱鬧了。

小宴中間兒,林如海還命人送進來巴掌大的一瓶素酒,那小幺兒看著才七八歲,圓臉圓眼圓圓腦袋,十分討喜,倒叫朱繡想起來便宜弟弟小時候來了,從荷包裏拿自家做的雪花酥給他吃。那小幺兒小手肉肉的實在拿不了多少,朱繡索性把荷包解下來塞給他,“拿去吃罷。”

自打出了披風那檔子事,眾人對穿戴的東西越發精心,見朱繡把荷包給出去,忙問了兩句。朱繡道:“不妨事,那上頭繡的是鎮宅神虎紋,況且都用的尋常針法。”並沒有朱家自己的技法。

眾人才不理論,待斟上素酒,發現竟是胭脂一般的葡萄酒。

大家舉杯同賀,這還是自賈敏去後黛玉頭一次吃酒,因道:“聞著比外祖母那裏的西洋葡萄酒還香些。”

朱嬤嬤笑道:“這是貢敬神佛的酒,自然不同。況且榮府裏吃那西洋葡萄酒,都要用燙酒的‘旋子’狠燙灑一番才入口,這原有的香氣也跑出七八分了。”

陳嬤嬤抿一小口在嘴裏,品了品才道:“可不是。若是燙酒也不怕,只是廚上的人生恐送去的時候酒不夠熱,叫主子說不盡心,就拿那滾熱的開水去溫酒。好好兒的酒,經這麽一來,可不就白糟踐了麽。”陳嬤嬤往常愛自己小酌兩盅兒,自打去了榮府,對那府裏從上到下都糟踐東西這點兒很看不慣。

她們這邊吃的且在自。前一進林如海的廂房裏,兩個眼生的小廝拎著大漆三層提盒送將進來,兩個心腹長隨和林安分明沒見過這兩人,卻直接叫進去,丁點兒異樣也沒露。

林如海在兩人布菜時,隨手將兩本賬本似的東西悄悄放進空出的食盒裏。兩個小廝垂著眼,只作沒看見。前後半盞茶的功夫,兩個小廝已低頭退出來,像正在擺飯的其餘客院一般無二。

廂房裏,懸了兩年心的林如海長籲一口氣,只覺如釋重負。提箸進食,比平日多用了一碗龍須面。

寂然飯畢,林安親自送茶進來,林如海才道:“竇、章兩家?”

林安忙小聲回到:“兩江總督於大人親自命人抄家收監,都料理停妥了。”

林如海嘆一口氣,這竇、章兩家俱是成氣候的大鹽商,號稱‘揚半城’,連平民百姓都知道這兩家的狂言:天下明月三分,一分歸姓竇章。

只要削去竇章兩家,那把持著當今錢袋子的甄家便斷了一翼,再加上交出去的賬本兒,甄家的猖狂也快到頭了。

林安知道老爺偏選今日帶一家子出來,為的就是避開一波波拿著甄應嘉名帖求上門的說客。老爺和兩江總督於大人不僅是同年,還是同榜進士及第,於大人是當年的榜眼,老爺為探花,還有一位早逝的裘狀元,三人在翰林院熬了幾年,彼此很說得上話。

“那兩個小廝,如今還在廊下候著,不要緊麽?”林安低聲問。

林如海搖搖頭,“只作普通下人,該使喚的就使喚,別露了痕跡叫外頭看出來。”

林安就明白了,灑掃、餵馬匹等等事務都隨手指派。那兩個人混在小廝堆裏,勤快麻利,林安冷眼瞟過,便不在意了。

因才進二月,晚上仍很凍人,黛玉親自捧著暖手爐,朱繡端著銅火盆,杏月、桃月擡著腳爐,一起給林如海送去。林如海果然自恃不畏寒,只披了件薄裘在燈下看書。見黛玉如此做派,笑得不行,又老懷欣慰,忙忙的把手爐接到懷裏,腳底下踩住腳爐。

朱繡用銅火箸捅開蓋著的白灰,底下上好的紅羅炭接觸到空氣,立刻變得紅彤彤的。銅火盆的兩耳再不能用手碰。這些火盆、腳爐、手爐都是自家帶的,唯有熏籠,因寺廟裏常要燃香焚紙,最不缺這個,才沒帶著。裏院就很齊備,朱繡料想前頭應也有,正要告訴外頭小幺兒一聲。

不料迎面就撞上一個捧著水盆的小廝,朱繡唬了一跳,忙道:“姑娘在裏頭,林老爺先不忙漱洗。”

那小廝擡頭看一眼朱繡,便訥訥退出去。趁著廊下的燈籠火燭,朱繡看見那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珠子,只覺得這張冷臉很有些眼熟。一直回去裏頭,朱繡仍在想,這當人家下人的有那樣一張冷面的可實在不多,自己是從哪裏見過呢?

朱繡整日在榮國府內宅,見過的外男實在有限,這麽一點點掰扯,好似答案就在眼前,俯拾即是,可偏偏就想不起來。

她支著耳朵,傾聽前院的動靜,倒是聽見林管家說:“……竇章兩家已倒,定罪發落是遲早的事。京城甄家進鮮船上的人忒下作,到底惹上了硬茬子,忠順王妃家的小妹子一狀告到了老聖人那裏,只怕犯了老聖人的心病……連船帶人都不見了。”忠順王妃的娘是宗室郡主,她們姊妹是上皇的表甥女,那位小小姐尤其受寵,常出入宮闈。

林如海當即冷笑,刻薄道:“真當家裏有個乳母,內宮裏有個太妃就了不得了?”還敢把這等齷齪的手段往玉兒身上用,真當林家死絕了。

林安也少見的尖酸:“那位甄太妃可不是十多年前的有封號的貴妃了,連個貴太妃的位份還沒掙上,就忘了當年是怎麽被褫奪降位的。先惠皇後的侄女兒撞死在宮妃門上,讓老聖人備受非議,還敢這麽來!猖狂忒過了,自然有報應。”

林如海垂下眼,甄家選的都是家風清正又疼女兒的人家下手,這樣的門第都看重女子閨譽,甄家抓住人家軟肋,倒真叫得手了幾遭兒。但那些勳貴他還真不敢如何。

甄應嘉不是覺著把住各家的愛女,就能任意施展麽。可林家在後頭稍一推手,就有人索性拿此作投了忠順王爺麾下。只是沒想著忠順王竟把妻妹舍出去,那姑娘大概也只玉兒差不多年紀,只怕這裏頭還有別的算計。

果然就聽林安回稟:“京中剛有信傳來,忠順王妃娘家的那位姑娘被婚配給了安南國世子,都中諸多文臣勳貴都去添妝,恐怕過些時日江南各家亦是如此。若姑娘上京,也很該帶些儀禮送去。”

這是應有之義,況且黛玉實在是承了人家的情的。只不過那姑娘必是早就要被指去和親的,安南遠在千裏之外,那姑娘的名節且傳不過去呢,忠順這是借此事給岳家拉來不少擁助。林如海雖也要讚忠順王手段不俗,可設身處地,他萬不會舍得黛玉去做這樣的事。

林安見林如海擰眉,想一想,還是把自己的顧慮說出來:“揚州城沒了竇章兩家,且不知如何鬧騰呢,只臨近各地的鹽商家,這心思就得活絡了。”畢竟是成山似海的銀子,誰能不動心呢。

“越是這當頭,甄家越撲騰的厲害,怕只怕狗急跳墻……況且那些人只會保您一個,姑娘在這裏,老爺也看顧不上,京中至少能安穩這一年。老爺,您看?”甄家做派惹惱了老爺,老爺暗地裏同於大人聯手整倒了甄家手底下最大的兩家鹽商,把賬本交了上去——當今派下人護衛老爺,卻不會護衛姑娘。

林如海何嘗不明白這道理,江南短暫的平靜已被打破。甄家伸出去的手被兩位聖人一起砍了,如今最安全的地方反倒是都中。他用力踩踩腳底下的暖爐,若是玉兒一直未回來還罷了,這剛敘天倫、展眼又離別,可叫他如何舍得呢?

林如海老眼微濕,到底默認了。林安也酸澀的很,只是姑娘留在這裏,不僅禍福難測,也恐老爺分心。

……朱繡側耳細聽,虧得這客院逼仄,縱然外頭起風了,也還能聽清。這會子心下也跟著難受起來。

朱嬤嬤瞪一眼閨女:“法不傳六耳,不許這樣了!”一面說著,一面用銅剪把燭芯剪了一截。

燭光猛地一亮,照在朱繡眼上,叫她想起萬壽那晚雪亮的刀光,“是他?”

“是誰?”朱嬤嬤問。

朱繡想,那人必然就是林管家口裏上頭派下保護林老爺的人罷。這裏頭的事不該她知道,朱繡忙按下心思,只是跟她姆媽道:“興許咱們就得快回京了。”

朱嬤嬤嘆息一聲,林大管家早前已露出過意思。時勢如此,亦無他法。

——

卻說榮府中,襲人自正月十五從家回來,看見賈寶玉病的那樣,在他床前哭得淚人一般。誰知非但沒教太太看到忠心,反被叱責一番,襲人不敢違拗,只得收了眼淚。

自打那日,這屋裏就越發不對勁起來。碧痕鬼鬼祟祟的,不知弄什麽鬼兒。寶玉也怪,常與她嘰嘰咕咕的說些悄話兒,襲人撒癡弄嬌的也沒打探出丁點兒。

襲人知道晴雯因未守在房裏,被太太遷怒,教訓了一通,故而對她一時沈悶下去倒不以為意,只一心盯住寶玉和碧痕。疑心這兩個趁她不在也作了怪了。

賈寶玉自那日起心中悵然如有所失,雖聞得碧痕命格以及外頭諸事,亦未解得愁悶。寶釵和湘雲常來探望他,如何談笑,如何解悶,房中大小丫頭都極力助威,獨他一個盡皆視有若無,毫不曾在意的樣子。

襲人愈發慌張了,私下裏拉著晴雯逼問,晴雯冷笑道:“你們那瞞神弄鬼的事,我都知道,別指望我有好話說出來!”何況襲人與寶玉成事,若不是她忍著委屈在外頭守著,早鬧將出來了。可恨碧痕小蹄子不知事,也只會不學好,弄成這樣,以後這屋裏的人終究能得什麽下場呢。

後頭半個月,襲人不動聲色,只處處留心細探。誰知寶玉素的什麽似的,往日還要丫頭陪在炕上同睡,如今連腳踏也不許人躺了。

襲人大吃一驚,心下多番猜疑,她早不是不谙事的丫頭,這兩年對男女之事也有些心得。見寶玉這樣,萬般掙紮,漸漸地卻也只向那一個因由去猜。

男人如何,枕邊人向來最能覺察的出。襲人借故再三逗引寶玉,他都懶散聊賴的態勢,脾性也大不比往日憐惜女孩兒。往日他再如何古怪,若是有了口角,也必然是先做小伏低的哄人。可如今,說不理人那就再不理的,就連寶姑娘說錯了一句話,他也立時就甩了臉子給人,羞的寶姑娘無法,去的時候眼圈都紅了。

這日,賈寶玉又懶懶的不愛動彈,襲人端著一碗長壽面進來,笑道:“今天是我的好日子,好二爺,可賞臉吃一口?”

賈寶玉才反應過來,今日乃二月十二,是襲人的壽辰,他待襲人終歸不同,只得起身作揖。襲人趕忙福下去。寶玉道:“我說方才外頭怎麽喧鬧如此,原是拜壽的把咱們的門都擠破了。”

襲人心裏酸痛苦悶再不必多說。這房裏誰都想插下一手,好不容易把眾人拿下馬去,才有些想頭兒,又遭了這一場天下的惡意,心內早灰了一半。面上還得笑著道:“這壽面只一口兒。把鮮嫩的野菜兒擠出汁子來和面,就成了這怪俊的面條子,倒有些野趣兒,你吃不吃?”

寶玉無法,只得受用了,一時又道:“這還是老太太房裏朱繡姐姐想的新鮮法子……罷罷,不說也罷。”

頓了一頓,又道:“床底下堆著那麽些錢吊子,你且同她們玩去,你成日裏操心,今兒也熱鬧一天。老太太那裏來問,我只打發了就是了。”

襲人看他吃了,借口方才被灌了酒,仰在炕上暗暗盤算,笑道:“我已托本處的老秦媽媽置下酒菜請她們呢,只是她們鬧得厲害,拉著我灌了好幾盅兒,實在受不住才出來躲一會子。你既在這裏,越發待一會兒,咱們兩個說話頑笑豈不好?”

寶玉無甚興致,因著些不能說的心思,更是有些躲閃襲人,並不願和她獨處。只是看襲人殷殷切切的,也軟了心腸,只能有一搭無一搭的說些淡話。

襲人心裏愈發悲苦,卻仍舊打起精神來,百般逗弄。賈寶玉心生不耐,著意要支她出去,誰知不能說的那處竟微有動靜,怔了一怔,才大喜過望:原來碧痕說的是真的,外頭傳的那老爺的事也是真的。

襲人不覺的粉面含羞,嗔道:“與你說些正經的,你又這樣!”說罷,擰腰從炕上下來,拎起那碗扭身就跑出去。

賈寶玉且顧不上她呢,喘著氣好半晌才平覆下來。心道,既如此,就果然是碧痕的緣故,更有我沖撞花神的因由在,我只好生祭敬花神,必然就慢慢好了。

他既已回心轉意,心中更熱,翻來掉去,正不知怎麽高興好。忽想起今日乃是花朝節,花朝節乃百花生日,襲人有此造化誕於此日,怪不得自己遇上她就好了些兒呢。

賈寶玉信襲人生日緣故,後來得知黛玉亦生於此日,不由得輾轉反覆,他心裏又存了別個想頭。只覺雖林妹妹不大親近自己,但實在是天作之緣。樁樁件件都能相合。

且說襲人含羞帶怯的跑出去,卻不知為何,差點被門檻絆倒,被躲起來的晴雯看到。

晴雯心下也是稍寬,那日太醫診脈時房中並未留下人,她和鴛鴦都被遣出去,太醫診後才叫進來。是以她雖自己猜度,可並不能確定寶玉傷了根本。還是後頭聽老太太和太太語焉不詳的幾句話,叫她越發疑惑起來,只以為終身再沒個可靠的,故此心灰意冷。

這會兒即便不齒襲人作為,也暗暗心生歡喜。

襲人還不知自己歪打正著,叫寶玉和晴雯一齊寬慰了心思。她這會到了僻靜處,使勁把那碗砸的稀碎,埋到花根底下,才嗚嗚的抱頭哭起來,少魂失魄的掉了一會子眼淚,忽邊哭邊罵起來:“神天菩薩,可坑死我了!”

卻原來襲人見寶玉總這般,暗下了狠心要試探個明白,她偷偷叫她哥哥花自芳跑去通州藥鋪買來了淫羊藿。花自芳羞個半死又驚嚇個半死,本要拉住襲人問個明白,又生恐不周密壞了妹子的事。

況且花家能覆起來,多虧了襲人,自打襲人成了賈寶玉房裏的執事大丫頭,就將許多個不起眼的金銀貴物私與她哥哥,花家才一日好過一日。賈寶玉和一眾大小丫頭看慣用慣了好東西,平日瑪瑙碗水晶碟的也是摔就摔了,故此從未發現過不妥。

正月十五那日,花自芳和他母親試探過襲人的意思,襲人只道死也不出去。花自芳便明白大半兒,只以為這淫羊藿也為成半主子而來的。雖替他妹妹捏一把汗,總歸是辦妥當了。今日賈寶玉吃的這壽面亦是花家托人送來的,綠面只這一點兒,所謂的野菜汁子,就是混進去淫羊藿的野菜汁水。

這淫羊藿,襲人曾聽人言,只需一丁點兒,就能使……可寶玉吃了那些,竟然只微微有動靜。不覺間素日裏爭榮誇耀之心灰了大半兒。

過了好一會,襲人才擡起臉,自思方才之事,寶玉如此,一定是因碧痕而起。不由得深恨碧痕,比晴雯更甚。如此一來,自己將來可怎麽樣呢,實在令人可悲可畏。想到此間,又不覺怔怔的掉下淚來,心裏暗自盤算如何處置方能長久。

襲人在此處跟著賈寶玉過慣了金尊玉貴的日子,這兩年哪怕只在家半日也覺得各處皆不足,故而縱然賈寶玉一時不中用,襲人心裏也並無求去之心。只是思忖著日後出路,況且她心裏,也只盼著寶玉尚且年紀小,日後能好了也說不準。

可她只憑著她的那點微薄的見識,胡亂用藥。不僅害的賈寶玉六七成的希望因陽氣驟起、而攔腰變成了三四成;更捅了王夫人的心窩子,王夫人聽太醫回稟後,如何驚怒暈死不提,可之後就益發疑神疑鬼,對寶玉留心更密。竟也慢慢疑到襲人的身上。

“今兒是你好日子,怎躲到這裏抹起了眼淚來?可是寶兄弟給你氣受了不成?”

身後頭突然傳來聲音,唬的襲人眼前發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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